“紐約倒”是民國珍郵之一。在人民郵電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中華民國郵票目錄1912-1949》一書第31頁上,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關于“紐約倒”的記載,1941年2月21日到4月21日發(fā)行的編號為“普24”的紐約版孫中山像郵票16枚一套,順序郵號265-280,其中順序票號為277面值2元的藍黑色郵票標有“中心倒印”的錯版票,標價18萬元人民幣。由于該票是在美國紐約印刷的,所以稱為“紐約倒”。“紐約倒”產(chǎn)生的原因和其它倒印票相同。郵票先印藍色邊框,再印中心黑色圖案。但在第二道工序時,工人將一版郵票放反,于是產(chǎn)生了這種錯票。“紐約倒”票至今僅發(fā)現(xiàn)了1版50枚。數(shù)量少加上知名度高,使該票近幾年來在拍賣會上表現(xiàn)不俗,2004年的市價為一枚20萬元人民幣左右。
說到“紐約倒”,就不能不提到它的發(fā)現(xiàn)者鄭介初先生,1945年剛滿15歲的中學生郵迷鄭介初在山城重慶買了一版因通貨膨脹而停用的郵票。后來,他發(fā)現(xiàn)整版郵票上孫中山的頭像全部印倒了。這就是“紐約倒”簡單而傳奇的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如夢似幻,卻又真真切切,成為集郵界津津樂道的一件奇聞逸事。一次發(fā)現(xiàn)一整版的錯體票,而且是存世的絕無僅有的一版,這在世界郵票史上恐怕都是絕無僅有的!半個多世紀來,關于鄭介初的傳聞很多,因為“紐約倒”的傳奇,也因為他本人傳奇的人生經(jīng)歷,沸沸揚揚,撲朔迷離。1997年我到重慶參加中華全國集郵聯(lián)的學術(shù)研討會,剛剛?cè)胱≈貞c工貿(mào)大廈,就聽說樓上《重慶集郵》正在召開座談會,我興沖沖趕到會場,并發(fā)言一番。具體說些什么,我記得不大清楚了,倒是事后好些人來與我握手,其中就有鄭介初先生。可惜當時郵事繁雜,友人如云,竟失去了和這位“紐約倒的哥倫布”進一步交往和暢談的良機!
窗外揮灑著今年第一場瀟瀟春雨,老集郵家翁如泉先生來電話,說是鄭介初因為編撰《老廈門的滄桑》(大意)一書來廈門了,想要到廈門大學來拜訪我。一聽此話,我拿著話筒就喊了起來,豈敢勞他老人家大駕,當然是我去拜訪他了,于是不容老翁分說,讓他給我約好時間。此時廈門正熱鬧著,國際馬拉松大賽運動員云集,全省美術(shù)統(tǒng)考八閩學子紛至沓來,住宿緊張,老翁幫助預定的是福聯(lián)賓館。
隔日下午4點,我搭乘45路公交車如約來到“福聯(lián)”,登上了高高在上的16樓,1606房間已經(jīng)有談笑聲飄出,我敲了敲門,傳來老翁的聲音,隨后門開了,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微笑著與我握手,老翁在一旁作了多余的介紹。我們?nèi)詢烧Z回顧了重慶一見,于是“兩見如故”,隨即他向我贈送了他編著的郵書《郵海漫話》、《續(xù)郵海漫話》和《郵海漫話之三——百年滄桑》等三部大作,全都是印刷精美圖文并茂的郵書,且事前已經(jīng)逐一題簽“鄭啟五老師請指正,哲夫敬贈2005年春日于廈門”,十分溫良和溫馨。為什么取筆名“哲夫”呢?原來鄭介老的夫人叫高哲,夫婦唱和寫郵文,哲夫哲夫,高哲的丈夫也。談話間又聞敲門聲,原來是何大仁先生也來了。大家寒暄幾句,接著參觀了主人關于老廈門的珍貴藏品,這是他不惜重金從世界各地拍賣行里逐一購得的,真是令人大開眼界!我們對《老廈門明信片畫傳》的編寫各抒己見,但公德無量意義非凡卻是略同的所見。我想這部書一旦出版,大開眼界的決不僅僅是廈門的集郵家,也一定會讓整個廈門史學界、文化界大吃一驚的!
接著鄭介老提議轉(zhuǎn)場到賓館大堂的咖啡廳繼續(xù)再聊,咖啡廳的收費很高,但鄭老執(zhí)意給我們各要了一杯鮮榨果汁,我們的交談進而轉(zhuǎn)向了“紐約倒”。鄭介老如數(shù)家珍:“我當年只是一個初中學生,手頭所有只是家里給的零用錢,我買到那一扎郵票時并沒有發(fā)現(xiàn)其中有貳圓一全張是‘中心倒印’的,買時我還與儲奇門郵局那位女職員商量可否改換小面額的,未獲同意,只好忍痛買下。”他還說,“第一個發(fā)現(xiàn)者應是我妹妹,是在家里(打開成扎郵票)整理時,在一旁的她看出來的,我妹妹現(xiàn)還在香港,她是天津市政協(xié)委員。”
鄭介老還說:當他向郵商艾元俊“咨詢”后,艾意識到是發(fā)現(xiàn)了大變體珍郵,首先去南溫泉鄭家上門要求交換。在他的大哥鄭晴初與其商談后,艾第一次換去10枚。鄭介初說,“在撕給他10枚前,我們曾一起到南泉照相館照了一張照片,此照片后來艾曾在集郵刊物上發(fā)表,底片一直由我保留在天津老家,‘文革’后不見了。”
鄭介老告之他在1957年落難,被打成右派,后發(fā)配到寧夏勞改,難友中有后來成為著名作家的張賢亮先生。右派“改正”之后,鄭介老成了寧夏區(qū)的政協(xié)委員,可當時他已經(jīng)人在香港了……于是我們談得越發(fā)投機與親切,因為我的父親鄭道傳是廈門大學的右派,對于這場對知識分子駭人聽聞的政治大迫害深有感觸!近年,鄭介老憑著他在香港收藏家協(xié)會的地位和相當?shù)慕?jīng)濟實力,著手在全球范圍收集和征集有關八國聯(lián)軍侵華的郵品以及日本侵略軍的侵華郵品,或用于展覽和出書,或用于捐贈給國內(nèi)的博物館,勿忘國恥,警醒后人,這就是這個“老右派”的拳拳愛國之心,這就是一個集郵老人的民族情懷!
接著鄭介老一五一十向我們詳細介紹了他手頭的一枚“中心倒”是如何躲過“文革”劫難的。20世紀50年代初,鄭家居住在天津,鄭先生在北京大學新聞系就讀。1952年春節(jié),是他畢業(yè)前最后一個寒假,回天津過年時,他父親給了他一枚“中心倒”留念,這一枚就一直珍藏在他身邊。“文革”中他在當時臥室墻上挖了一個小洞,將這枚珍郵用油紙包好,放入洞中,又將洞封好,墻面掛上一幅毛主席像。這樣才安全保存下來。“中心倒”郵票全張50枚,在重慶時與郵商艾元俊兩次交換出16枚,其余34枚即由鄭介初父親掌握。不久他們舉家東歸,回到上海。在上海時,“中心倒”曾賣出一些,并贈送給他父親的老朋友盧緒章一枚。20世紀50年代初在天津時,鄭介初看到他父親還存有“中心倒”20枚左右,此后即帶往香港,完全售出。
據(jù)鄭先生說,在上海和香港出售此票時,都是通過吳樂園。1992年9月30日在香港太古佳士德拍賣會上露面的帶版號“中心倒”10連張,鄭先生認為應是他家(他老爸)最后售出之物。他記得很清楚,艾元俊當時是想撕取這帶版號的10枚,未獲同意。那次拍賣,鄭介初先生也在場,他很擔心這件孤品落入外國人手中,而他當時又無經(jīng)濟能力將其拍回。后來為一位臺灣郵人以121萬元港幣拍得,他心里才感到寬慰。鄭介老有一子一女,他很想再獲得一枚“中心倒”,將來好給子女每人一枚,留作紀念。 談話時他的手機響起,恰巧是他的女兒的問候電話,于是親密對話良久,父女情深,溢于言表。
鄭介老畢業(yè)于北京大學(燕京大學)新聞系,是科班出身的寫作高手,加上一生癡迷集郵,二者珠聯(lián)璧合,寫郵書編郵書就成了他晚年集郵形式的首選,一部又一部署名“哲夫遍著“的郵書就這樣推出又推出!不久的將來,關于廈門和煙臺的兩本圖文并茂的大型郵書也要面世,前者與翁如泉合作,后者與王景文合作。談起郵票,談起對郵票的迷戀,我們四人都有說不完的往事,何大仁60年來收集蘇聯(lián)郵票的往事,鄭介初90年代在世界各地拍賣場上買郵票的奇聞,翁如泉50年代收集紀特郵票首日封的故事……侃侃而談,滔滔不絕……夜幕在我們興奮的交談聲中悄然落下,玻璃窗外漸漸燈火輝煌了起來,我們請服務生給我們合影,四人一張,每人又單獨與鄭介老合影一張。熱情有加的鄭介老又提議要在賓館里宴請我們,于是我們到二樓的餐廳品嘗巴蜀美食節(jié)的自助晚餐。這個獨特的火辣辣的美食節(jié)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時候在這個賓館舉辦,真的有點趕巧了,看來重慶不但是鄭介初先生中學生涯中集郵的福地,也是他與我兩次握手離不開的地名符號……
飯后,鄭介老還叫來出租車親自送我們回廈門大學,他說我要乘機到廈門大學看看夜景,他的那種真誠,那種反客為主的熱情始終是排山倒海的,讓你感動卻難以回絕!我突然想起了我們今生今世共同珍愛的郵票,渺小而單薄的郵票,它的正面微光閃爍內(nèi)涵豐盈,而背面白潔沒有一絲塵埃!作者:鄭啟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