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日的下午，記者如約走進京郊一處小區的寓所，79歲的萬一老先生正靜靜地坐在桌邊等候記者，旁邊的桌上擺著他曾經設計的郵票。

2014年紀特郵票發行計劃甫一公布，/1的名稱不禁使許多集郵者眼前一亮，而許多老集郵者更是熱淚盈眶。自這套郵票的第一組發行至今已經整整27年了，而且是出于同一設計者之手，就像一母同胞的兄弟兩人，歲數相差了27歲，令人感慨萬千！

日歷翻回到27年前，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暖了人們的心，也撩撥著人們萌動的集郵興趣。當年52歲的萬一正在北京工藝美術學校當國畫老師，擅長工筆花鳥。提起《猛禽》郵票，就不能不提起郵票目錄里標注的《猛禽》郵票的另一位設計者程傳理。與萬一同年畢業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的程傳理當時在中國郵票總公司郵票室工作，程傳理請他參與設計《猛禽》郵票，對郵票一無所知的萬一欣然應允。

平時畫畫隨意慣了，筆下的花鳥經常隨心所欲，可是郵票不同于一般的花鳥畫，對科學性要求極高，《猛禽》郵票的設計要求是塑造的猛禽形象結構既要有科普性，構圖上又要有藝術性，對所表現的猛禽的結構、特點尤其是嘴和爪子等局部細節要求非常嚴謹。因為郵票所要表現的幾種猛禽不常見，正當壯年的萬一便多次跑到中國社會科學院動物研究所查找資料。資料收集得差不多了，再開始實際寫生。有的猛禽在北京動物園里有，有時他就一人到動物園寫生。有的猛禽如雪生活在北冰洋，動物園里沒有活體，只能到自然博物館里看標本，囿于當時的條件，有的猛禽的標本也不是立體的，而是平面的，畫的時候，需要結合在動物研究所和圖書館收集到的文字資料和圖片資料進行再創作。約稿時，要求萬一把雕、鳶、鷲、隼等四種12類猛禽一種一枚地逐一表現。為了畫好這些猛禽，萬一不是騎車出去寫生、查資料，就是伏在案前畫，現在已記不清畫了多少稿，每畫完一稿都由專家鑒定是否符合科學和藝術要求，每次專家都會提出一些修改建議。就這樣，這套郵票從前期的資料準備到定稿用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最后才通過評審。回憶到這里，萬一老先生的老伴笑著對記者揭露：在反復繪畫、修改的過程中，一向隨意的萬一覺得畫這小小的郵票太耗費精力，煩惱之下都不想再畫下去了！就這樣，原計劃要發行郵票的12種猛禽他一口氣畫完了8種的成品稿（包括鉛筆白描和上色環節），交給了當時的郵票發行部門，另外的4種也完成了線描初稿。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郵票圖稿就引用了競爭機制，有好幾位畫家參與了這套郵票的設計，專家們選中了萬一先生的圖稿。最后，程傳理為萬一創作的畫稿添上了國銘、面值等郵政元素，使之成為郵票圖案。79歲的萬一老先生至今記得，1987年《猛禽》郵票發行首日，他應邀來到位于北京市和平門的中國郵票總公司樓上的辦公室里，不知從哪兒得到消息慕名而來的集郵者找到了他，他為集郵者簽了整整一天的名，手都累酸了，這是他第一次見識集郵者的熱情。事后，他感嘆，幸好沒在銷售大廳里簽！作為郵票設計的報酬，他還得到數十元稿費和幾版《猛禽》郵票。郵票很快就被前來索求的親友一分而光，他自己什么也沒留下，只有長大后從事設計繪畫工作的兒子知道父親畫過郵票，才用心地配齊了一套留在身邊。

1988年，一年一度的佳郵評選揭曉，頒獎活動在江蘇省南京市舉行，《猛禽》郵票榮獲二等獎。發行部門通知萬一去領獎，還給他買了火車票，他便與發行部門的工作人員一起乘火車去了南京。在南京，他才真正見識了集郵者的激情。他這樣形容26年的集郵熱潮：一群群的集郵者前來找他，有些還攜妻帶子地全家上陣，有的請他簽名，有的向他討畫，一直跟著他，連他上廁所時都有集郵者堅定不移地守在門口。佳郵評選頒獎大會結束后，萬一回到了北京的家里，可是集郵者的熱情一直圍繞著他，久久不散。有的集郵者找到他的住址，來到家里提出各種集郵要求；有的給他寄信討畫、求簽名，《猛禽》郵票發行后三年內，萬一經常要應付集郵者的各種需求，有時還要掏郵費給集郵者回寄郵品。1988年，在《猛禽》郵票發行的第二年，應程傳理之約，萬一又設計了第二套郵票《褐馬雞》。之后，不知什么原因，《猛禽》郵票的后續發行便杳無音信了。用萬一自己的話來說，他是一個在生活上馬馬虎虎、隨遇而安的人，甚至不愿意去追問一下原委，時間一長自然就忘了。設計了《猛禽》和《褐馬雞》兩套郵票后，萬一原來工作的學校與北京市工藝美術品總公司職工大學合并，他在那里任教直至退休。大約在10年前，他和老伴由北京市區搬至郊區居住。

時光推移到2013年夏天，一個陌生的電話打來，萬一愣住了。打電話的是郵票印制局的郵票編輯，通知萬老2014年準備發行他設計的《猛禽（二）》郵票，此時距他設計這套郵票已26年之久，在家安度晚年的他早已淡忘了自己設計過的郵票。由于換了住址、單位和電話，郵票編輯聯系萬老先生還頗費了一番周折。此時的萬一已忘了郵票圖稿的去向，他不無遺憾地告訴郵票編輯：雖然很高興能繼續發行《猛禽（二）》郵票，但郵票圖稿都找不到了。年輕的郵票編輯告訴他，他設計的郵票圖稿至今仍完好無損地保存在發行部門，給了他一個驚喜，也開啟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

27年的變化很多。27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人從呱呱墜地到成家立業，坐在記者面前的萬一已是風燭殘年，患有嚴重的肺氣腫，稍微行動便氣喘不已。2011年，他剛做了白內障手術，眼底又出現了問題。由于耳朵背了，目前接打電話都由家人代勞，他已放下畫筆，不再畫了。如果再次面對熱情的集郵者，恐怕只能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他的老友程傳理也在20年前作古，當年萬一因設計郵票而結識的郵票設計部門的負責人邵柏林和動物研究所專家周家早已退休。一批批老集郵者逝去了，一批批青年集郵者又成長起來。

27年的進步也有很多。27年前，發行部門與設計者之間沒有簽合同一說，而現在隨著發行制度的完善和人們法律意識的增強，每一套郵票發行前，發行部門都會跟涉及圖稿版權的作者簽訂相應的合同。27年前，很多集郵者包括萬一都搞不懂如何界定郵票的設計者和繪畫作者，現在，發行部門也對此進行了更明確的規范。27年前，系列郵票的發行周期極其漫長，很多集郵者沒有盼到系列的圓滿便撒手人寰，而現在郵票發行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系列郵票的發行周期縮短，充分考慮到集郵者的需求，發行制度更加趨向于成熟和人性化。

無論如何，作為一名非專業郵票設計者，由同一人設計的兩組同系列郵票相隔27年發行，在郵票發行史上算得上一個奇跡了。 所有的一切都刻上了歲月的印記，廉頗老矣，如今的萬一把對繪畫的熱愛深深地埋在了心里，不變的唯有他筆下栩栩如生的郵票圖案。來源：中國集郵報　作者：小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