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拿著郵票為我寄掛號信去了。一個小時后,她回來了。臉色發白,說話時嘴唇都有點發紫,聲音有些打顫。她拿出那版郵票,厲聲問我:說,你這郵票從哪兒來的?
我住的小區原來有個小郵局,后來,因為業務量太小,總是入不敷出,撤了。所以為給一家出版社寄出版合同,得掛號,必須跑一趟郵局。我便央求妻子去一趟。妻說,我前段時間整理你的舊稿紙,發現在一堆廢稿紙中夾著些8分錢的舊郵票,不如用了吧。再不用,就該拿去生爐子了。
她把那版郵票找出來,是一版紅色的郵票,面值8分。一版80張,才6.40元,發封掛號信,就算超重,估計也夠了。可找遍了家里,也沒找到膠水,我說,你到郵局去貼吧。
她去了。一個小時后,她回來了。臉色發白,說話時嘴唇都有點發紫,聲音有些打顫。她拿出那版郵票,厲聲問我說:你這郵票從哪兒來的?看她臉色不對,我忙問:怎么了?郵票不會作廢呀,不能用便不能用吧,至于嗎?
她不作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忙問,你怎么了?她聲音更加嚴厲:說,你這郵票從哪兒來的?
我努力回想,想起來了。30年前的那一年夏天,我奉我所供職的報社派遣,到陜南的丹鳳去采訪,我要去的地方離縣城還有20多里地,沒有公交車。在縣城,我是搭乘了一部農用的破三輪車去的。那天,我正與采訪對象說著話,天變了,下起了瓢潑大雨。我沒帶雨具,走不了。在采訪對象的家里,我匆匆地寫好稿,冒雨來到那村子上的郵電所,報社要得急,新聞又耽誤不得。我把信交給郵電所的人,買一張8分錢的郵票,我身上沒零錢,僅有一張10元的鈔票,30年前的拾元的鈔票,頂現在的百元大鈔。他收了我的錢,給了我兩版郵票。
我說:找我錢呀。他說:沒零錢。我們郵局從來不找零錢,找郵票。這是制度。
我急了:可我身上就剩這一張10元鈔票了,我能拿著郵票去吃飯、坐車、住店嗎?他板著臉,毫無表情。
我怒:叫你們領導來!他說:我就是領導,我就是所長。我們這個郵電所里外就我一個人。所以,有什么話,您就跟我說吧。
我無語。他說:您這當記者的成天寫信,郵票用得上呀。我們這個小村子,郵電的量小,上級不給我發工資,全靠賣郵票的收入,一個月掙不了幾塊錢。郵票賣不出去,我喝西北風呀?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睛都紅了。我頓時心軟了。我這人吃軟。
他接著說:再說了,您也不吃虧,你給了10元錢,我找了你12元的郵票呀。
我一看,他給了整整的兩版8分錢的郵票。都12.80元了。我說:那你不是賠本嗎?他說,不賠,上級是折半給我們的,所以,一版郵票我還能賺點兒。我明白了,這就是不找零錢的道理。他就靠這點折扣活命。我無話可說了,他的日子過得也夠難的,這樣偏僻貧窮落后的山村,一個月賣不了幾張郵票,憑這點賣郵票的收入,糊口都難。我有點可憐他了。可從那郵電所出來,我身無分文———我慘了。
第二天,我花4個小時走了20里泥濘路到了縣城,憑著我的記者證到縣委宣傳部,借了10元錢買長途汽車票才回到了報社。這版郵票就這么來的。
妻說:你說完了,聽我的故事。我拿出郵票,郵局立刻炸了鍋。妻說:你知道這一版猴票現在值多少錢?我說:不至于折半吧。折半也值3塊錢呢,寄封信總夠吧。
妻說:天價,40萬!我大驚!她說:郵局的人說,這版猴票又稱庚申猴。是中國郵票總公司1980年(庚申年)2月15日發行的一套生肖郵票。是中華人民共和國發行的第一張生肖郵票。圖案是由著名畫家黃永玉繪制,由郵票總設計師邵柏林設計,姜偉杰雕刻,采用影寫版與雕刻版混合套印方式印刷,極其精美,發行量只有500萬枚。是生肖郵票中的神品,每一枚價值5000元!
我有兩版。幸虧家里沒膠水了。我出了一身冷汗。來源:南方日報 作者:魏雅華